绝不能把供给侧改革篡改成“劫贫济富”的改革
张宏良
国家发改委宣布，当前我国企业职工社保缴费率为工资总额的39.25%，接近欧洲福利国家40%的缴费门槛，远远高于美国、日本和韩国等发达国家，再加上住房公积金缴费，“五险一金”名义费率已经达到60%左右。为了降低企业人工成本，决定下调企业上交保费比例，提高职工个人上交保费比例，同时下调企业工资指导线标准。其实，降低工人的福利和工资标准，还只是财富反向再分配的一个方面，比这更加重要的一个方面，就是国家为帮助企业发展大大增加了对资本的各种补贴。包括富可敌国的中国首富王健林的万达集团，都获得政府78亿补贴。
这是中国三十多年改革过程中，又一次大规模的“劫贫济富”运动。早在提出供给侧改革之初，我们就曾经撰文指出，担心供给侧改革会变成降低工人工资和福利的改革。因为要推动企业发展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从需求方面入手，通过扩大需求，提高产品价格来增加利润，过去实行的就是这种需求性改革，通过投资、外贸和消费三驾马车来拉动经济发展；另一个就是从供给方面入手，通过技术创新、改善结构来降低成本，增加盈利，推动经济发展。这也是习总所提出的供给侧改革的基本内容。但是，由于技术创新和改善结构比较困难，所以企业往往采用一个比较简单的方法来降低成本，增加利润，这就是降低工人的工资和福利。况且资本的本性就是无限降低工人的工资和福利，最大限度地榨取工人的全部血汗，一旦国家政策放开口子，对于企业来讲，就会以此为契机，恨不得把工资和福利下降到零才好。所以当初我们才担心，资本的贪婪性会把供给侧改革，变成一场针对劳动者的公开掠夺。
目前国家发改委关于降低劳动者福利和工资标准的改革决策，把我们的担心变成了现实。凡是最近熟悉西方总统竞选演说的人都会发现，目前中国这项“劫贫济富”的改革，与西方国家总统竞选演说中竞相承诺的“劫富济贫”的改革，方向完全相反。中国的改革是站在企业立场上也就是资本立场上，想方设法降低企业的成本，而西方国家的改革则是站在工人立场上，想方设法提高工人的工资和福利。中国之所以会选择这种相反改革，是目前中国工人的工资和福利，真的已接近于欧洲福利国家，并且远远高于美日韩等发达国家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是国家发改委在故意造谣吗？也不是。那么问题究竟出在哪里？答案很简单，问题就出在中国工人工资太低上。中国工人“五险一金”费用占到工资的60%，不是因为社保费用太高，而是因为工资总额太低。
比较一下世界各国工资总额占GDP比重，就可以看出中国工资明显偏低了。工资总额占GDP比重世界平均水平为40%，发达国家一般为50～60%，南美洲平均是38%；菲律宾泰国是28%；伊朗土耳其大概是25%；非洲国家多在20%以下。中国2000年工资总额占GDP比重下降到11%，此后十多年长期徘徊在这个水平，十八大以后工资占GDP比重开始上升，2014年达到16%。这个数字虽然比十八大之前增长了约50%，但是仍然远远低于世界平均水平，同样远远低于改革开放之前。中国工资总额GDP比重还不到世界平均水平的一半，更是只相当于发达国家的1/3和1/4，表明中国财富增长过程中老百姓所得份额越来越少，相对工资在不断下降，在十八大之前连续十多年维持在11%这个比非洲还要低的惊人低水平上，贫富两极分化达到了让人难以想象的水平。
正是在工资总额占GDP比重已经低到了不能再低，在贫富两极分化已经达到了极端的这个背景下，十八大之前中国才爆发了“做蛋糕”和“分蛋糕”之间的争论。包括外资在内的极右势力主张，目前中国只需要让老百姓做蛋糕，而不需要给老百姓分蛋糕，给老百姓分蛋糕是将来的事情，是蛋糕做大以后的事情，至于蛋糕做到多大才可以给老百姓分蛋糕，没有任何人回答这个问题，也没有任何人真正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他们压根儿就没打算给老百姓分蛋糕。所谓将来蛋糕做大之后再分云云，完全是对老百姓的忽悠。而包括左翼在内的中国进步力量则认为，只有分好蛋糕才能做大蛋糕，只有让全体人民共享发展成果，中国经济才能做大做强。并且重庆以四个“全国第一”——GDP增长第一，国有企业增长第一，私营企业增长第一，外资企业增长第一——用事实证明了只有给老百姓分好蛋糕才能做大蛋糕的真理。就在“分蛋糕理论”将要赢得争论的关键时刻，突然发生的重庆事件，结束了分蛋糕的争论。中国改革又被纳入了三十年来的旧有轨道。
十八大之后情况开始好转，中国工资总额占GDP比重开始触底回升，老百姓开始看到了希望。如果按照这个增长速率发展下去，不出十年中国就会解决共同富裕问题，中国的政治、经济和社会治安将会得到根本好转。可是，就在老百姓刚刚看到希望之时，却突然冒出了国家发改委关于中国工人福利和工资太高的统计报告，要把供给侧改革变成降低工人工资和福利的改革。如此以来，十八大以后分配情况的好转，有可能会就此夭折，让包括工人在内的全体劳动者再次绝望。关于国家发改委这个报告，我们实在不想过多评论，因为中国工人的福利是不是太高，恐怕连没有任何经济学知识的人都会得出一个正确结论。可以说，这已经不是一个严肃问题，而纯粹是一个笑话了。估计稍有良知的人都会明白编造这个笑话的目的是什么，它不过是在考验人类良知的最后底线在哪里？国家发改委最大的贡献就是告诉了人们，人类历史有时候根本就没有底线。
暂且不论中国工人的福利是否已达到欧洲福利国家的水平，并且远远高于美日韩等发达国家的工人福利，就是与被发改委那帮精英视为工人福利最悲惨的古巴和朝鲜相比，估计中国工人都会羡慕得眼珠子淌血。古巴和朝鲜，都是免费住房，免费教育，免费医疗。古巴的免费医疗水平之高，连美欧的患者都纷纷前去古巴就医；朝鲜不仅住院看病免费，连住院病人吃饭都免费。至于两国其他方面的福利，估计中国年轻工人更是做梦都想不到，朝鲜妇女上班时间与孩子多少相联系，孩子越多，家庭负担越重，上班时间越少。这一点与欧洲发达国家殊途同归，德国解雇工人实行的就是“朝鲜原则”——先解雇单身，再解雇孩子少的，最后才是孩子多的。与中国企业完全相反，中国企业是谁家庭负担越重，谁越是被首先裁减的对象。
所以我们才反复强调，对于当今中国改革来讲，最重要的不是姓资姓社问题，而是天理人伦问题。就拿现在来说，本来中国经济下行，是因为老百姓福利短缺，不敢花钱，只能拼命储蓄，建立个人保险的结果。只要解决了老百姓的福利保障问题，13亿人的强大需求，肯定会形成经济发展的强大动力，根本不存在经济疲软的问题。现在经济下行的根源，完全是剥夺老百姓的结果，纵容资本对劳动的极端剥夺，造成了以老百姓为主体的市场需求的低迷，这是目前产品过剩，库存压力加大的根本原因。所以正确的改革政策，应该是提高老百姓的工资和福利，增加社会需求。这样做，既能够实现13亿中国人民的共同富裕，又能够推动经济迅速发展。是一条真正的强国富民之路。
而像现在这样，试图通过降低老百姓的福利和工资来降低企业成本，刺激经济发展的供给侧改革，不仅作用有限，根本起不到恢复经济活力的作用，而且还会扩大贫富两极分化，加剧劳资之间的矛盾，特别是加剧民众与政府之间的矛盾，把中国推向动荡和危机，最终毁掉十八大以来的政治路线，毁掉中华民族复兴的中国梦。
其实，今天降低工人福利和工资这个改革政策，表面上看是国家发改委的馊主意。实际上是来自于“佐利克报告”。早在供给侧改革提出之前，当今中国经济领域那位“大内总管”就曾经撰文指出，中国从美欧经济危机中总结出的最首要经验，就是要能够顶住来自于民间特别是底层的压力，敢于承担引发老百姓不满的政治风险，降低工人的福利和工资。这篇获得中国最高经济学奖的论文，绝不是一篇学术界的文章，而是来自于佐利克报告的中国新自由主义精英的改革共识，是未来中国改革的基本路线图。
所以这个通过降低老百姓福利和工资来提振经济的主张一出笼，中国左翼爱国力量就表示了激烈反对。我们多次撰文指出，没有顶住老百姓压力，承担政治风险，降低福利和工资，绝不是美欧经济危机爆发的根源和首要教训。认为美欧没有顶住压力降低工人福利和工资才爆发了经济危机的说法，纯粹是一种别有用心的恶意杜撰。恶意杜撰这个荒谬结论的目的，就是专门为中国挖坑，要把中国推入动乱和危机的深渊。可惜，中国左翼力量没有能够阻挡住这个恶意杜撰的危机结论变成中国的经济政策，结果就是中国老百姓又要吃苦头了。
只是这一次的苦头，有可能会比八十年代数千万工人下岗，九十年代废除四大福利保障制度和暴力拆迁，以及21世纪以来房价药价的暴涨，给老百姓带来的危害更大。因为前几次掠夺的目的只是为了获取财富，而这一次降低工人福利和工资的目的，掠夺财富只是手段，或者说只是附带的目的，真正的目的却是要制造中国大乱，把中国复兴之梦扼杀于摇篮之中，解除中国崛起对西方帝国主义国家的威胁。
本来，我们原以为中国经济改革领域的新自由主义、政治改革领域的宪政主义、意识形态领域的历史虚无主义，已经被我们打败了，至少是已经动摇了其占绝对优势的统治地位。现在看来，我们是被事物的表面现象——或者是黑格尔所讲的那种客观假象或者是中外极右势力故意设置的主观假象——给欺骗了。经济改革领域的新自由主义并没有被打垮，被打垮的只是舆论领域那几个虚张声势的新自由主义学霸而已。而那些能够把解体中国的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变成现行政策的真正“西化大师”，此时此刻却正在喝着拉菲波尔多干红葡萄酒，庆贺新自由主义在中国的又一伟大胜利。
历史就是这样经常捉弄人，在你认为胜利的地方，往往发现赢家原来是对方。政治是力量对比的游戏，在左翼力量还没有强大到足以把右翼力量赶下历史舞台时，过早到来的表面胜利有可能意味着是一个巨大陷阱。中国左翼和中国人民就是堕入了这个表面胜利的陷阱之中，赚足了面子，却输掉了里子，并且输得很惨。直到此时，我们才领悟到，新自由主义是官僚集团和资本集团的经济学，是精英集团的改革理论，是剥削阶级的存在依据。只要剥削阶级存在，只要精英集团存在，只要官僚集团和资本集团存在，人们就不可能战胜新自由主义，而只能接受新自由主义的直接统治或变相统治。
只是在新自由主义统治过程中，官僚集团和资本集团经常会发生矛盾，他们双方中的任何一方，都会借助人民大众的力量来企图战胜另一方。眼下中国对新自由主义的胜利，就是官僚集团对资本集团的胜利，而不是人民大众的胜利。所以才有了针对人民大众的降低福利和工资的改革。而这个改革又是在包括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在内的世界各国普遍提高工人福利和工资的背景下发生的，是在希拉里和特里莎梅公开发誓要实行“劫富济贫”改革的背景下发生的，因而更加让中国工人阶级感到悲哀。
最后我们再说一遍，2008年以来美欧发生金融危机的根源和首要教训，绝不是不敢降低工人工资和福利的结果，而是贫富两极分化和金融资本专制的结果。恶意杜撰“不敢降低工人工资和福利”这个结论，完全是中国官僚资本和买办资本的需要，是国际垄断资本的需要，是解体中国战略的需要，是在误导中央，误导中国，是在把中国引向绝路和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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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9月1日
